十五文的船费还在予丰能够接受的范围里。
一路顺江而下，畅行无阻。
几天之后，客船停靠在了江游的河港里。
繁华的商业之都江游，城市被远江的支流扬花河穿过。
城中水网密布，俨然一座水城。
楼房林立，大街小巷把城市织成方形。
扬花河的干流将城市分成了南北两区。
水陆道场位于江游南区的西侧。
予丰激动不已。
无论是术士的进修也好，幻璃的事也好，能进入水陆道场是第一步。
水陆道场比别案衙门的限制要多许多。
道场会员以外的术士如果要进入查阅资料，必须支付不低的费用。
成为道场会员则有三种方法。
其一，进入道场修行学习，成为学徒。
这种方法不仅要支付学费，行动上也会受到门规限制。
对予丰来说是几乎没有可行性的方法。。
其二，跳过入门学习，接受各种术士考核，并获得认证资格。
这就相当于参加道场的专门考试，通过后方可拥有会员资格。
其三，向道场的道长挑战，在对抗中击败道长。
这种方式则像武馆中踢馆一样。似乎不近人情，但确实是最为简单的方法。
予丰：（“去挑战道长吧……”）
与其说予丰有战胜的自信，不如说他对水陆道场的道长很感兴趣。
担任道长的术士有多强呢？会比自己的师父还强吗？
予丰四下打听，来到了水陆道场的大门口。
一块朴素木质的匾额挂在当中，似乎与江游的繁华很不相称。
但水陆道场秉持着清廉简朴的精神，大概不管到了哪里都差不多吧。
在门口小驻片刻，不时有术士打扮的人进进出出。
予丰见没什么异样，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。
水陆道场有两层高，二层是资料馆，一层是术士们修行比试和举行重大法式的地方。
“水陆”二字名副其实，白石板和木板组成的地面下方，水流流淌不止。
踏入道场的一刻，予丰就能感觉到道场内强大的自然之气。
此处正是地脉与水脉的交汇之处。
道场面积不小，容纳千人不成问题。
想要挑战道长的予丰不知何处下手，东张西望开来。
此时，一位少年拍了拍他。
少年：“你在找什么东西吗？”
予丰转过头去，看到这个正在冲自己笑的少年。
他比自己高了将近一头，头发略长，应该年长三五岁。
同样是术士的穿戴打扮，青年的衣装比自己整齐干净很多。
予丰：“我是第一次来，不知道该从哪开始。”
少年：“接委托的话，前面右转就可以办手续了。
借阅资料要去二楼登记，但是道场会员以外的人是要付费的。”
青年完全没有想到予丰是来踢馆的，更让予丰羞于启齿。
一贯厚脸皮的予丰，一旦遇到了活生生的陌生人就会不好意思起来。
成长的经历让他更习惯与灵和妖怪打交道。
予丰：“恕……恕在下冒昧……请问挑战道长要怎么办呢！”
他鼓起勇气，一口气说了出来。
看到予丰战战兢兢的样子，少年忍俊不禁。
少年：“不用那么紧张啦！挑战道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不一定要分出胜负，更不用拼上性命，你在紧张啥？”
少年的话让予丰迷惑起来。
予丰：“不是一定要战胜道长才能成为会员吗？”
少年：“并非如此哦。和道长的比试只是为了鉴定术士的实战能力。
毕竟降妖伏魔都是最危险的工作，不经过专门认证怎么可以呢。
如果每认证一个术士，道长都要输一次，那道长也太弱啦！”
予丰大致掌握了情况。
予丰：“那我应该如何向道长挑战呢？”
少年：“跟我来吧。”
少年带着予丰来到水陆道场中最大的一块方形空地上。
他走到一块立起的铜锣旁，咣当一拳敲了上去。
听到响亮的锣声，道场内的一些术士和工作人员聚了过来。
二楼正在阅读资料的人，也站起身来向响起锣声的地方张望。
少年：“就像这样把锣敲响，然后在众人面前报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。”
予丰有些紧张，咽了一口口水。
予丰：“我是途径此地的阴阳术士，我叫予丰。”
少年：“嗯，很好。面对挑战者，道长也要上台来对等地报上姓名。”
少年走到空地中央，与予丰拉开距离。
少年：“敝人是江游水陆道场四代道长，林门风水术二十七代掌门，林明蓝。
今日有幸接下挑战与你交手，望不吝赐教。”
如此年轻的道长让予丰大吃一惊，愣住一动不动。
待林明蓝抱拳行礼，他才回过神来，连忙回敬，心中由衷赞叹。
明蓝：“按照规定，由挑战者一方先出手。来吧，予丰！
这道场里比我年轻的挑战者，你还是头一个。”
予丰：“那我就不客气啦！”
予丰右手一抖袖子，甩出一块灵位牌。
明蓝：（“予丰是阴阳术士，一定会用有实体的亡灵攻过来吧。
如果用它的话，不管什么攻击都一定能挡得下。”）
予丰手中的灵位牌附着着青蓝色的灵光。
他已经将自己的灵力传输给持有灵，使其获得实体。
明蓝也从腰间掏出一块灵位牌。
伴随着一阵烟雾，一块巨石出现在予丰面前。
这当然不是普通的岩石。
予丰定睛一看，这巨石有鼻子有眼，形态就像一只陆龟。
这便是明蓝的持有灵——妖怪岩宿。
予丰：（“我以前见过，这种妖怪真可以说是刀枪不入。
虽说它的身体躲在一块坚硬的山体里，其实躲进去的部分比山体本身还硬。”）
然而予丰的持有灵并没有显出身形。
看到予丰场上空空如也，很多围观者以为他召唤失败，有的还笑了起来。
而明蓝心中丝毫没有松懈。
他见予丰一脸自信，嘴角还微微扬起，能猜到些端倪。
明蓝：（“是潜行的灵吗……这样的话……”）
明蓝双手在身前交叉，做了些许法式。
这就是风水术士特有的，用动作而非语言驱动的风水术。
道场内光线的颜色在明蓝法术的影响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。
潜行失去了效果，阿广在明蓝身后现出形来。
他绕过岩宿，打算偷袭没有防备的对手。
一瞬间，阿广的箭离弦而出，正对明蓝飞去。
而结果已经可以知晓，察觉到阿广存在的明蓝绝不会轻易中招。
予丰掏出第二块灵位牌，着手准备下一波攻势。
明蓝没有愧对道长的身份。
他估计潜行的灵会从背后攻来，在阿广出手前就召出了第二只持有灵。
阿广的一箭射中了他最不想命中的东西。
明蓝竟唤出一课大树来。
箭矢正中树干，风水术士毫发无伤。
同样，那也不是一般的树，而是名为“杀生山树”的妖怪。
杀生山树是树木的样子，却是地地道道的食肉妖怪，比豺狼虎豹更为可怕。
相较之下，予丰的第二只持有灵就略显寒碜。
小鬼魂飘飘悠悠地现在半空中，又引得场上一阵哄笑。
予丰通过意念与持有灵进行交流。
予丰：“喂！现在正是决胜负的时候，你有啥好点子吗？”
小鬼魂：“大师，用鬼火对付他们如何？”
予丰：“对付岩宿可能不行，但是杀生山树有一些树木的特性，应该怕火。”
与此同时，杀生山树朝阿广扑去。
敏捷的猎人绕着圈子不断翻滚着，躲避着树爪的攻击。
明蓝寸步也没有离开岩宿的身边，他的位置无懈可击。
予丰将意识传给阿广，让他把杀生山树引入鬼火的攻击范围。
这种意图马上被明蓝识破，他着手开始召唤第三只持有灵。
当杀生山树进入鬼火的射程之时，小鬼魂聚集灵力，两爪中燃起了火焰。
它鼓起腮帮，喷出一团火球，紧接着又扔了两团出去。
阿广侧身一闪，火球冲着追击的树怪飞了过去。
第一团鬼火正中杀生山树的面部，似乎非常有效。
然而明蓝的法术发动，负伤的杀生山树与新出场的第三个灵交换了位置。
剩下的两团鬼火完全命中，而第三只灵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。
鬼火团爆炸之后，火焰之中走出一位被火团围绕的女子模样的灵。
予丰：“这是火焰的精灵，竟然是女子形象！”
火在五象中属阳，女子火精灵和男性雪妖差不多，是非常罕见的。
在数万同类之中才会偶然诞生一个的个体。
精灵的数量本身就比较少，这种存在更是凤毛麟角般的珍贵。
能使役稀有而强大的精灵，其契约术士已经不仅仅是“有才能”这么简单了。
他不仅经过了相当严格的修行，还被命运眷顾着。
明蓝：“怎么样，予丰？这就是我的伙伴们。
你也赶快召出第三只持有灵吧。真正的比试才刚开始不是嘛！”
虽只是短短的三两招，予丰灵活的战术给明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他从未在同龄人中遇到能和自己抗衡的术士，因而对予丰下一招充满期待。
以人类的精神能力来说，同时承担与三只持有灵的连接已经是极限了。
如何安排三只灵的组合战术是术士之间决胜的关键。
此时此刻，予丰一脸茫然，陷入尴尬之中。
即便习得了各种法术成为一代宗师，凭空唤出一只不存在的持有灵也绝不可能。
予丰的契约灵，只有小鬼魂和阿广两个而已。
予丰：“虽然很不好意思，但我的持有灵只有这两个了。”
予丰像犯了错误的学徒一样，一脸无奈和歉意。
全场哗然，连明蓝也霎时间呆住了。
不一会，他便哈哈大笑。
明蓝：“你还真是第一次来水陆道场呢。
这样的话就没法比试了嘛！
大多数人都有至少四、五只持有灵，你只有两个怎么能行呀。”
明蓝将所有灵收回灵位牌中，整理了一下衣襟。
予丰：“我们不继续了吗？这次的比试怎么办呢？”
明蓝：“能公平比试却让对方在开始前就处于劣势，就算胜了也不光彩。
你且去准备至少三只持有灵吧。到时候我们再决胜负。
或者说，你现在有只用两只持有灵战胜我的信心吗？”
予丰：（“单凭术士的实力，我也不是明蓝的对手。
持有灵上再处弱势便丝毫没有胜算。这是明蓝他刻意放我一马呢。”）
予丰解除的战斗的状态，也收回了持有灵。
予丰：“感激不尽。请给我三天时间，三天后一定再来叨扰。”
明蓝满意地点点头。
明蓝：“顺带一说，江游城外向北八里有一处战国塚。
那里埋葬了很多战乱时代的英雄豪杰。
倘若去了那里，可能会遇到强力的灵吧。”
明蓝对予丰的惺惺相惜之情感染了水陆道场全场的观众。
不少人开始为予丰加油喝彩，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流。
这种温暖，不同于幻璃给予他的家的温暖，是朋友的支持和勉励。
予丰点点头，向全场观众抱拳鞠躬敬礼。
满怀希望和热情地离开了水陆道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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